利维坦幻象

堆堆文 乱发东西

约兰达(原创)

  挪开采藤壶的遗骸,用军用搭架推车,都一个个送到山脚下去,我看着他们离去,大家都把手和脖子扬起来自言自语,对大西洋毕恭毕敬,皱着眉头挤出了一块灰黄的倒三角,贴在板着一张张扑克脸似的石头上,这时大家都是上帝的预留好友,都有一首胡拼乱凑的歌等待着继续唱下去:“我睁开醉醺醺的双眼,沿着跨河大桥不停走,约兰达,我变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,飞过钢与石,飞过庄严的青铜像,飞过蝴蝶观测点,飞入我爱的巢穴,约兰达,我是上帝的小鸟,你早晨在卡曼山上绽放!”

  幸运的是,他们已经给上面打过招呼了,贴心的接线员和主持人们特意为他们留了位置,保证百分百是奢华舒适的前排区,挂好了一串圣诞节小彩灯,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坐下来,躺着也行,没人会在意他们会往盘子里撒多少糖霜,就像在中央公园度过一个随意的午后一样,树叶和树叶互相重合,各种颜色的虫子跳来跳去。沿着指示牌台阶往上走,不要停下来,也不要拐弯。这里提供充实的,足够的冷冻牛肉饼来体验过山车式的爱,在“幽灵派对游行日”的卡车箱里闻见肉桂味,盖上水印,对挤满了遗物的土壤进行无条件开荒,一敲在骨头上就发出断断续续的大西洋列车轰鸣声,这时你又是个改过自新的耶稣话剧人物了,大家都擦亮了脚尖,对彼此说:“你说得很对。

  女士先生们,测试测试,现在我们看见的是崭新的灵魂在子宫里酝酿着新时代的舞步,对,往前跨一步,你在回顾什么,普利茅斯的启航,记不清乡村摇篮曲,周一的四分卫,清教徒婚姻的破碎,或者是鱼龙混杂的媒体,东区主日学校,运河街上的插科打诨,渔具商店排列好的的假饵,水沟里的蟾蜍在招摇过市,还是一次矿难事故。挂着怪异面具的晚宴入场者,通信高塔下的二流狙击手,全部都野蛮地冲了出来,把几行脏兮兮的抒情诗刻在大喇叭上,这下无人可以幸免于难了。天空中布满了化学痕迹,就像一块世界性的毒疮,敞着黑黝黝的大口子,像尖锐的汽笛声从左到右撕开了一样,像游乐岛旋转椅在雨中滑动的声音,通过空气流进了所有人的耳朵,爬到他们的脑髓里跳舞,这一切都在不停发生着,所有人都知道,只是除了一群在灯光下玩弹球机的聋子罢了。

  头向右转,屁股扭的太差劲了,又在纠结什么,采藤壶的盲目,拉帮结派的恐怖化真相化采藤壶,还有漂在哈肯萨克河上的,娱乐家捡起了漂亮的子弹头,让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挨精准了一记界外球,次要结果是许多人的精神旧疾又开始反复发作了,于是他们在盐湖城足足游荡了五天,最后向左轮手枪表示出了极端行为的热爱。记起女人的孩子躺在破烂的婴儿摇床里,地板床头边挂着一个大袋子,装了没吃完的拇指饼干,穿孔的塑料嘴,尿布湿,打气筒,天花病毒,柠檬味口嚼糖,交通超时罚单,开瓶器零件,熏火腿三明治包装,藏着毛发的剃刀。呆滞的绿色植物爬到了墙壁上,撬开灰色的水泥砌成的蛹,和管道的脐带缠在一起,就像我的过去和未来粘连交缠,我在肠子一样的世界中度过我的时间,看见了采藤壶式的,昼夜不分的微笑,穿过无数的屏障如同永不后退的激流,长矛一样刺穿感官,漂浮,分裂,幽幽挂在绿油油的仙人掌上。哮喘的声音从薄薄的墙壁里传出来,哆哆嗦嗦如同四处逃窜的顶楼老鼠和打转的橡胶人,把身上载着的感知细菌撒得到处都是,丢在我四岁收集的蚯蚓土里,蹭得满墙满地都是,我光手光脚走过陌生的费城大街,我的世界,你要亲眼看见,充斥着冷冰冰的门把手,食人草遍布荒野,鱼钩长着白色胡须远远漂在河上,没有聘请什么受欢迎的摇摆乐队来唱“每个人都有一颗饥饿的心”,一个有着絮状物的,无限量赠品和残酷露天广场的新世界。

  我着急去寻找一切刺激性的东西,这一奇妙的旅程到底在哪里,跳动的昆虫内脏在哪儿,紧绷的棒球手笑容和疯狂抛锚在哪儿,反复上演的空军偏头痛在哪儿,渔具同盟,风雨飘摇的菠菜叶,躺着奇爱博士综合症的轮椅在哪儿,难以窥见的沼气沟,火山,爱的意志,随身带着小号的人,锡工厂的闪亮溪流又在哪里!

(是时候起航了,柔软的两栖生物,你依旧淌着两行低矮的泪,永久塞满在疝气的烟灰缸中。)

  

  2

 

  那无家可归的可怜人,从冬季的布鲁克林桥上接受了一次免费搭载,捎着他去窝藏着跳蚤的酒店,去汽油站时报头条上刊登来自内布拉斯加的政客代表,去临时搭建厕所背后的一片公共墓地,我梦见了肥厚的嘴唇在我面前闪过,我梦见月光下的吊桥反着阴森森的光芒,枯朽的树影漫步在水面上,露出脏兮兮的骨架。男人女人们在雾中结伴前行,踢着石头的声音,踩在包装纸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还有颤抖的声音,妈妈,我们住在钢筋的虫蛹里。我们是一群被泡在消毒液里的沙门氏杆菌,中古时代的火在脚心燃烧升起,一股钻心的痛袭来,我们在温度上升中死掉,工业气体报警器在头顶彻夜长鸣,他们在救济院里被熏得头昏脑胀,噩梦就像弓着身子的水蛭埋着头不停钻到电台植物和纸质画的底部,如果你正好在晚间时分掀开这些东西,弓着身子闭上一只眼睛看,就看见一座座血与肉的小山,他们就在那里来回穿梭,在罗马式的竞技场上四处捣乱,不间断的咒骂,却又更加迷茫,迷茫,我想我梦见了许多地方,犹太教堂,街心广场的便利店,二十四小时敞开大门的医院,芝加哥,狭小的浴缸,废弃的停车草坪,我身无分文走在摩天高楼之间,分不清遍地的井盖究竟是世界的屁眼儿还是肚脐,我只知道他们通通塞满了凄凉的德国曲子,我和梦境融为一体,血与肉、肉与骨永不分离。

  难以否认的是所有人在路上走,也不管是什么路,采藤壶的路,哥伦比亚肠绞痛一般扭曲的路,去啤酒之夜施舍的路,去煤船探讨怀疑主义的路,还是一月份积雪融化的路,就像条肿胀的长长的巨蜥舌头,挂着蜡一样唾液垂到地上的木板里,上面有许多缝隙乱糟糟地裂开,顶着一张坚硬而又带木刺的喙,在这硕大的路边疯病治疗屋里穿着白色病号服,排着队等着领五颜六色的小药片。这寒冷的天气可从来都不是我们的好伙伴,给我们带来了夸大妄想症,杯子传声,细菌恐惧症,意志缺失,臆想症,幻听,不必大呼小叫起来,低头看,抗焦虑用阿普唑仑,是湖底的岩石丛生;用于癫痫治疗的氯巴占是仓促出现的一条缰绳,于是在你夜晚的头灯里像鹿一样被定住,再看敞亮的露台巨星和水垢间绕成圈的驼背虾,你便看见了安定和芬太尼。

  嘿,你要去哪里呢,驾驶着电源线路乱了套的邮务车,看着点周遭的环境和上升气流,还有那急需慰藉的突发奇想的念头,无论选一条路或者像无赖先生那样原地踏步,都不能避免思维的腹水产生,这些可怕的液体将鼓鼓囊囊装满人身上的所有口袋,夹克口袋,裤兜里都是,远处来看,就像一个个行走的实心气球人,身上拖了一连串的大疙瘩,人们互相瞧向彼此说:“瞧你那富贵样!”

  我们不再拘泥于过去,甚至未来,从被渗透的双向通讯无线电台里离开,独自经过街心花园路闲逛,就站在沟壑纵横的门口,像一架高大的竖琴,路过的人们都敬了一个庄严而原始的举手礼,在沉默的日子里人们倒在竖琴的阴影里休憩,口腔黏膜包裹着牙关紧闭症,冻僵的牙齿歪歪扭扭排列,多么忧郁而深刻,这种情感反复填充了人们的视野,这一刻人们才明白过来他们大概是碰上了马勒“我已被世界遗忘”,他们有着大把的时间,蚂蚁筑巢一样挖通街道,从土坡上连滚带爬摔掉了鼻子。还有很多数字指向的频率,长波,乐器音阶,难耐而臃肿的叹息,在峡谷里碰壁的回声,呓语似的怪声,暗语,十二点的钟声,流浪狗舔着皮肤病的声音,自行车轮胎的声音,橱窗玻璃里塑料模特关节扭动的声音,还有牵着陌生人的手齐唱空巴亚的声音,就像狂野的部落敲击音乐,从皮制鼓面裂成一颗颗水珠,在动物粗糙的毛发上聚集,变大,坠落,从生到死就在一瞬间,正好在一个烧着柴油的沉重节拍下,从此只有灵魂剩下的世界就成了捣乱者的完美天堂,这让我想起曾在布朗克斯附近修剪过的一处烂园林里一样,那里有许多丛又矮又胖的灌木,像一群年老色衰的羊屁股,我通常在夜晚远远凝视着他们,看着他们在冷漠的风里挤在一起,连麻雀都不再光顾这些消失在人们记忆里的羊群,没人知道这片地的主人发生了什么,也没有摆放任何警惕鬼魂的告示牌。在那附近居住的一段时间里,我便成了臭名昭著的灌木台球杀手,和一帮人在清晨的雾里挥着树枝叫喊嬉笑怒骂,把自制飞镖甩来甩去,或者徒步行走研究前往车辆调配所的最佳路线,在挖的土坑里钓跳虫,也一直没有人阻止我。搬走后我尝试寻找第二处布朗克斯园林,许久以来却毫无结果,我始终想着那处老园林,这大概就是我后来不受人们欢迎的原因,不论我去哪儿连一口热汤都没有,但是在四十年代,还是一个天真的年代,那时候的人们倒不至于如此小气,遭遇的种种以至于我不得不另外思考战争究竟带来了哪些后果,除了死亡和裸体之外还有什么。我记起梦里海边的狂野夜晚,没有路灯的闪烁,沙地上躺着坚硬的玻璃渣,我感受到我的重量在断崖式下降直到脚趾够不到地面,虚无国度的大门为我敞开,妈妈,相信我会让你知道最近的消息,不论好与坏,我在上升,上升,上升!只有夜晚梦里见了,妈妈。

 

一首献给上帝的歌谣:

我睁开醉醺醺的双眼,

沿着跨河大桥不停走,

约兰达,

我变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,

飞过钢与石,飞过庄严的青铜像,

飞过蝴蝶观测点,飞入我爱的巢穴,

约兰达,我是上帝的小鸟,

你早晨在卡曼山上绽放!

 

我感受到大平原虚无的召回,街道将再次被冰雪覆盖,

约兰达,不要悲伤,

打开窗子向西看看,我飞向你,

我们又一起飞走,我们是自由的小鸟,

飞过光秃秃的世界,飞过红色列车的轰鸣,

飞过乡野路和无数个磁气圈浮动的夜里,

约兰达,我在镜中凝望你,

我们听见大西洋水手的声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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